第一章 海上重逢
1
一直到今,我猶是無法度理解彼片海域的全部奧妙。
老主管豹哥用神祕的目睭看我,伊講:「你可能愛為著你的二个小學老同窗去日本一逝。一个是案件的當事人郭武忠。
另外一个是涂建龍,伊的朋友透過國際刑警網路揣著你,講需
要你的幫贊。伊甚至認為伊的案件佮郭武忠的案件之間有一定
的牽連。」
豹哥講的郭武忠,我攏叫伊猴忠仔,是春豐海運的少年頭家,娶一个某真媠,毋過天性猶是風流,日子過甲真飄撇。前一站,伊佇舞台頂唱歌的時雄雄倒落來,佇阮故鄉引起誠大的風波。
另外一个是涂建龍,我攏叫伊塗龍。我已經真久無看著伊矣。伊是外地搬來的,較早佮我誠親近,毋過因為一寡代誌,怹兜閣搬走矣,了後我就無閣搪著伊。
我尤其會記,涂建龍有一个大阮二歲的迷人阿姊叫做麗雲──豹哥共我講,這逝,我愛坐一隻特別的郵輪去日本。尤其想袂到的,我將會佇郵輪頂懸見著麗雲!
雖然已經遐爾久矣,我一聽講會使見著伊,心肝猶是撲撲彩,就親像閣一遍看著我心目中永遠性感、妖嬌的一蕊開透、袂蔫的玫瑰,尤其是……
你一定袂使理解,我袂使無想起小學五年我第一遍看著伊的情形。
彼工是出大月娘的盈暗,我佇故鄉大埤的岸邊無張持搪著伊。彼个暗暝,我夯阮阿媽咧撈水薸飼雞的仔去偷撈魚仔,麗雲大伐走過,我煞予伊挵一下險險跋入埤裡。
毋捌看查某囡仔佇埤墘按呢青狂走的,尤其佇暗暝。
「喂!妳是無生目睭喔?」我雙手扞佇一欉水柳,毋過,彼枝阮阿媽咧撈水薸的仔煞交落佇埤裡。
伊先是伸手共我的手骨掠咧,紲落,閣共我對強強欲跋落大埤的險境救入伊的胸坎……我的面,雄雄感受著伊胸仔的柔軟。
彼是我從來毋捌感受過的女性胸坎,有一个黃梔的芳味。
雖然我無跋落大埤,毋過阿媽的仔隨就予水流去矣。
「哈哈真歹勢啊!阿弟仔!」伊共我會失禮。
「講歹勢就欲準煞喔?我的仔交落去矣啦!我會予阮阿
媽罵死。」
「按呢欲按怎?」
「我哪會知影欲按怎?」
「無,按呢抵你啦!」
紲落我猶未赴反應,伊就共伊芳芳有花蜜的厚喙唇,貼佇我的喙䫌頂懸。
「喂,我哪會聽著你的心咧撲撲跳哩─按呢,敢會當原諒我矣?阿弟仔!」
「我才毋是阿弟仔咧!」
「你叫啥物名?幾年矣?」
「吳昭陽,五年矣。妳咧?」
「涂麗雲。阮兜拄搬來。」
然後伊共我講,大埤閣較過彼頭,有一岫貓仔拄出世。伊問我敢欲看覓咧。我講好。閣紲落伊就共我講,伊嘛是偷走出來的,袂使予怹老爸發現。因為怹老爸無允伊盈暗出來,伊是暗暗旋出來的。伊講怹兜就是大埤的邊仔彼間咧飼大隻鬥犬的。伊更加袂使予伊的老爸知影伊是來看遐貓仔。
「我討厭阮老爸飼大隻狗去相觸。」伊按呢講。
「毋過討厭閣會使按怎?妳是伊的查某囝啊!」我想欲激一个較大漢的囡仔講話的氣口,毋過一定真詼諧。
「伊若閣飼彼款狗,有一日我會離家出走!」
我閣會記,秋天的月娘共大埤照做一片的銀色水泱。中秋已經過的秋天,我鼻著的,是附近菱角田的爛塗味,閣有伊身軀黃梔仔的芳。我行佇伊的後壁,心肝撲撲彩。佇大埤較倚近縱貫鐵路的彼欉佳冬下跤,誠實有一岫貓仔咧叫。
阮做伙踞咧看。拄好火車來矣。火車轟轟轟駛過埤岸的鐵枝路,瞪目的火車燈耀佇伊的頭毛佮伊棉質薄薄的頂懸衫。我敢若對伊的薄衫看著伊的頷頸仔根、胸掛骨、佮伊佇我的頭殼內敢若充滿色慾的兩粒圓滾滾的奶仔,伊……
塗龍的阿姊麗雲,大阮二歲,彼陣咧讀初中。伊有活踜踜
的兩蕊目睭、厚厚的喙唇佮懸phok-phok 的芳胸……
我按怎嘛想未到,我將會閣搪著伊。
2
「幻影號」是仿17 世紀西歐帆船起造的現代帆船,佇南洋佮東北亞各港口之間旅行。伊來的時,規个港口佇海的風聲裡振動、鬧熱起來。這隻船並古早的帆船閣較大隻,攏總有四枝桅柱、七面大帆佮七層的客艙,船底聽講嘛有現代機械動力,毋過對外表看袂出來。對外表看,伊鐵殼漆仿柴紋的船身親像是對四百年前的印度洋駛來的。有水手共我講伊是對古早荷蘭的「皮那斯(Pinnace)」遠洋船的型式發展來的,船頭有半甲板,船首尖尖翹翹伸出去,船尾是四角形的懸懸尾樓。尤其特別的是船的第二層甲板,刁工囥彼个時代的古砲,砲管向船邊的砲孔伸出來。這隻「幻影號」是日本籍某國際郵輪公司的船,船頂有一寡收藏品,本底佇各港口巡航、提供遊客上船參觀,到最近才開始有載客的行程。伊前一站對南洋的某一个港口來,歇佇打狗三工,閣來就欲往長崎去,這逝是打狗、長崎之間的首航。
雖然我嘛捌有幾月日去佇日本受訓,日語會通,毋過自警官學校卒業到今,我真少搪著這呢特殊的任務。豹哥講,日本彼爿的拍賣會,會有一本古冊《寬永懺悔錄》,是這遍任務的主要目標。我手頭的資料講,《寬永懺悔錄》是佇日本長崎出島地區出土的新資料,作者是寬永年間荷蘭商館的甲必丹身邊的一个下跤手─除了遮的資料,我知影的非常有限。
毋管按怎,我照規定的時間佇打狗二號碼頭上船。
六月底的熱人,雖然規个碼頭kheh 滿滿攏是相送佮湊鬧熱的人,毋過旅客的船位其實無真濟,怹共我講,大約干焦三百張船票爾爾,大約攏是台灣的旅客,另外,船頂閣有為著旅遊的效果,穿古早服裝的各國船員佮水手大約四五十人。
船準時佇黃昏時刻出海,按算幾日後的盈暗會佇長崎入港。聽講佇長崎入港的時,拄好會赴著一个古代航海節的慶典,這隻船的出現將會是慶典的一个高潮。大約是因為按呢,嘛有一寡旅客刁工穿江戶時代的服裝坐船(怹可能是日本人),予規隻船進入一个特殊的時空內底。我的船票是海景外艙的船票,是2 頂小床的船艙,提供予家己來旅遊的男性旅客。船艙真狹掙,翕閣溼,閣有一个臭氆味,無人蹛會稠,所以出航晉前,規隻船的人攏來佇甲板。
我共手架佇甲板的欄杆,予海風吹佇我的面。起帆的時,水手透過真濟索仔咧控制風帆,予帆順風勢漲甲飽滇,成做迷人的曲面。然後,「幻影號」就佇湧聲佮風帆的帶領裡,向夕陽落海的波浪駛離開打狗港,沓沓仔轉斡向北。當我翻頭,打狗山漸漸成做海平線的一弧暗影,眼前竟然感覺一絲仔離鄉的寂寞。大約就是佇這个時陣,甲板的燈火點著矣,燈火敢若佇風湧裡搖搖顯顯,船頭的所在,毋知當時已經坐兩个穿和服的查某人,一个提「三味線」咧彈,另外彼个,就開嘴吟起來:「汪洋潮來,思君如潮滿,遙見潮那方,或許是君船……」
閣無外久,當黃昏的日頭完全沉入大海,海面的天變做柑仔紅的時,船頂放送講會使開始食暗頓,所以甲板頂懸的人沓沓散去,予船員𤆬頭行入船艙的餐廳。彼間船頂餐廳的門口有一塊屏枋,屏枋頂面用日本「風俗圖(浮世繪)」的風格畫一个穿和服的媠姑娘佮一群真古錐的貓佇櫻花樹跤𨑨迌。當船綴湧起落之間,畫中的櫻花樹親像綴咧搖顯,予畫裡彼个姑娘的面出現一種恬靜閣妖艷的氣質。餐廳的裝潢看起來親像一間大間的日本料理店,柴的椅桌攏真有歷史,幾落个廚子穿制服徛佇料理檯後壁咧做壽司。我揣一个角落的桌仔坐,叫一份花飛魚的料理佮一鈷清酒,拄才佇船頭彈「三味線」的彼二个查某人嘛入來矣,怹坐佇一个小舞台頂懸,這馬,閣加一个彈手風琴的查埔人。怹三个人開始演奏較現代的日本演歌,其中我捌聽過的有〈じょんから女節(輕津民謠女調)〉、〈浪花節だよ人生は(浪花調的人生)〉佮〈長良川豔歌〉等等,彼是我佮日本朋友佇小酒館定定會唱的歌。彼兩个穿和服的查某人用一種哀豔的聲嗽輪流演唱,毋知是因為歌聲抑是因為海湧所造成船仔的搖顯,予規个餐廳進入一个放鬆閣豔情的氣氛內面。尤其查埔人開始互相用穢涗的聲嗽講話──
就佇這个時陣,一个我真面熟的查某人穿無手䘼的青色洋裝,快步行入來,孤一个人坐佇我頭前的座位。雄雄看,親像是對彼塊日本圖的屏枋行出來的女子。
「哈!吳昭陽!」伊的聲音熱情、熟透、掌握一切。
「喔!涂麗雲!想袂到啊……」我一看著伊,自囡仔時以來的撲撲彩的心跳就控制袂稠,隨閣出現矣。伊所穿的夏天洋裝的V 字領真低,胸前有飽滇的彎曲線條。伊蓬鬆的長頭毛顯出隨意的氣質,掰對倒手爿,垂佇予日頭曝做金麥仔色的胸槽,敢若誠有重量,綴伊喘氣的胸仔輕輕仔騷動。幼秀的下頦收尖,活潑嬌矍的妝容,予伊的兩蕊目睭活踜踜,已經完全成做成熟查某人的迷人目睭。佮囡仔時代尤其無仝的是,伊擦粉蜜色胭脂的厚喙唇珠,映出唌人的色緻。
「是也,想袂到。你今嘛是一个有厚肩胛頭的警官矣哩。」
「也妳,更加是有風韻的媠姑娘咯。」
「哈你的喙舌猶是遐爾仔敢講是無?毋過你更加想袂到的是,你會加入這擺任務,竟然是受我推薦的。」
「哦?有聽局裡的前輩講,只是,我真好奇為啥物是我?」
「因為我永遠會記得你英雄難救本美人,閣有對我講過你的山盟海誓哩!著啦,你結婚幾年矣?」伊講話猶原遐爾直接,袂輸熱人的燒風,共我的面hah 甲敢若欲臭焦去。
「我猶袂結婚。這世人是注定無人愛矣。」
「你敢是傷故謙矣,生甲遐好閣大欉,你喔,我看你是無可能無人愛的。」麗雲使一个伊予愛情的神祕磨練過的目尾看我:「我敢有共你講過,我自細漢就認為你是緣投囡仔?」
「妳講真的?」
「當然是真的。哈哈哈,我閣聽著你的心咧撲撲跳矣哩。」
「真想袂到─我是講,敢講妳嘛猶未……」
「佮你仝款啊。才知影這世人是注定無人愛矣,所以才揣你來鬥陣哈哈,這一定是咱一見鍾情的命運!」